“能一辈子当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是我的梦想,上学是山区孩子们的梦想,我想用自己的梦想点燃孩子们无数的梦想。”
为了这个梦想,马宪华,这个在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珲春市果树村小学任教的女教师,拿着不足300元的月工资,每天要爬34公里山路,7年一万多次穿越大山,两万五千次趟过河流,走过了三个“二万五千里长征”。她用自己的一片赤诚之心换来了学生和家长的爱戴,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我流泪,但不是抱怨……”
1996年,吉林省延边州林管局决定将几座荒山建成万亩果园,从各地召集了60多户下岗职工和农民从事果树承包。很多人拖家带口赶着毛驴车,走几个月路才来到这里。但无户口、无学校的状况让他们的心凉了半截。“孩子到市里上学路远不安全,学费又贵。看着孩子十多岁了还整天在山上‘散养着’,我们着急呀!”果农汪贵忠回想当年,还有些哽咽。
马宪华就是这个时候接受珲春市教育局的建议,从几十里外的新地方小学到只有13名学生的果树小学任教的。第一天上班,两个多小时的山路让她犯了难,一路上要爬两座山过五条河不说,仅是密密麻麻的坟地和几乎无人行走的十几里羊肠小路就让她感到害怕。然而,当她走进那间租来的低矮教室,看到穿着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的孩子时,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她说:“同学们、小朋友们,只要你们想上学,我就一定不离开你们。”孩子们都哭了,她也哭了。
山路崎岖难行。为准时赶到学校上课,每天天不亮,马宪华便推车出门,晚上顶着星星才能到家。春天她趟着带冰碴的水过河,腿脚常常都冻麻了;雨季来临,黄泥道路一步一陷,自行车轱辘上全是泥,走一阵就得用手抠一抠沾在车上的泥巴,实在推不动了,就得扛着车子走。遇上大雨,山洪夹着泥浆喷涌而下,马宪华冒险过河,多少次险些被山水冲走。一次,她在上班过河时被河水连车带人冲走很远,幸亏几个路过的赶车人把她救了上来。那些人教训她:“这天气过河不要命了!”她没说什么,而是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裳准时赶到了学校,坚持给孩子们上完了一天课。
2001年冬天,珲春连降暴雪。一天清晨,白雪遍地,寒风刺骨,马宪华推车在茫茫雪海中行走。不大一会儿,手脚就冻麻了,脸也冻紫了,每走一步都十分困难,尤其是雪地推车,就像推着一堵墙。走着走着,她身子不由自主地一下子歪倒在了雪地上。这时,她脑子中也曾闪念:算了吧,今天不去了。然而,一想到孩子们在等着自己,她立刻又来了精神。她把自行车往地上一撂,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学校挪去。2个多小时的时间,马宪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走完了这17公里山路。她没有想到,快到村口时,她远远看到了自己教的十几个学生手拿铲子正站在村口焦急地向这边张望。原来,孩子们怕她出意外,专门扫出了一条路来迎接她。
7年来,谁能说得清,在这条崎岖不平的山路上,39岁的马宪华流下了多少汗水,又流下了多少泪水!“走不动了,我坐在雪窝里哭;过河时,被冲倒在水里时哭,有时候站在水边看着急流就想哭;在泥路上,自行车上的泥抠不动了或者链条断了,我扛着自行车边走边哭;有时候傍晚穿越羊肠小道时心里害怕,走过去后才知道自己又流泪了……我流泪不是因为抱怨,也不是因为后悔,它只是女人单纯的发泄。”
做为一个女人,敦厚朴实的马宪华同样爱美。但谁能想到,“穿裙子”在她那里竟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因为要翻山跃岭,因为要骑车推车,这7年来,马宪华工作时间从来没有穿过一次裙子。她只能在休息日或进城办事时,穿上裙子美丽那么一两次。其他时间,她的裙子只好委屈躺在箱子底下了。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受的一切苦都值了”
马宪华的学生很少,7年共有两批23名学生升到了上一级学校,现在果树小学只有7名小学生,还有2名跟读生。就是这寥寥几个学生,成了马宪华为之献身的“心肝宝贝”。
果树村是个贫困村,在行政上又不隶属珲春市任何一个乡镇,村小学既享受不到国家政策,也得不到乡镇的扶持。学校里的任何事情,马宪华都得自己想办法克服。
教室是一户果农家四处裂缝、不到十平米的土坯仓房,窗户因年久失修而下沉,无法正常透光,马宪华就自费拉起电线,在阴天时给孩子们点灯上课。学校没有操场,唯一的一小块四平方米的空地也常年堆放着农具,她自己平整土地,趁院里没车时,带学生上体育课。夏天房子漏雨,她让孩子们挪到干爽处学习,自己边接雨水边讲课。冬天教室里没有煤,她年年得跟果农商量,向他们借煤给学生生炉子。学校没有办学经费,马宪华就自己做教具,遇到做不了的,她就一趟趟骑车到20多里外的市第一小学求借。由于学校条件差,她带的饭,只有在冬天生炉子后才能热一下,平日里都是凉的。长期劳累使她患上了多种疾病,她一直咬牙挺着,在胃病复发,呕吐不止的情况下也没有耽误过一堂课。
虽然是一所“三不管”的学校,但马宪华教学一点不含糊。但除英语外,正规小学中有的课程她全开了。孩子年龄大小不一,学习进度不一,她就利用中午和傍晚时间,天天给学生补课。已经送走的23名学生,她个个都给单独补习过。有个叫丛庆的学生,到果树小学时,班级已经上二年级了,而他只在一年级念过半年,马宪华利用每天中午放学后给他额外补课,整整两年的时间,丛庆不仅跟上了班级的课程,而且成绩还很好。提起马老师,丛庆泪流满面,他说:“她的脸上从来都是笑容,一看见她我就有胆量了。”
去年9月初,马宪华教的两批学生分别上了初一和市一小的四年级。开学当天,这些孩子和家长找到马宪华,请求她带着孩子们到学校报到。整整一天,马宪华一直忙着帮孩子们找校长请求减免择校费、分班级,直到看着所有孩子都进了新班级,见了新老师的面,她才想起忘了照看一下当天到同一所学校报到的自己的儿子。
“马老师跟孩子的感情深哪!刚上学那会儿,孩子别说识字了,连起码的待人接物的规矩都不懂。马老师就手把手地教他,像对自己孩子一样。现在你看看,孩子变得可懂事了,‘马老师’三个字也天天挂在他的嘴边。”果农李桂芬一提起马老师就感慨不已。
母亲般的呵护,使孩子们与马宪华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每天清晨,马宪华一走进教室,都会看到讲台上放着一个又大又甜的苹果梨;打开教柜,一袋袋的苹果梨塞满了柜子。马宪华说:“这些年,苹果梨我是天天吃,山区果农的孩子没别的好东西,他们悄悄地送水果给我,一个个苹果梨就是孩子一颗颗闪亮的心。”
还有一件事情,常使马宪华落泪。在上班路上,马宪华常常会遇到已经到市内上学的学生,远远看到她,这些孩子会立刻从自行车上跳下来,向她行个礼说“老师好”。还有一些坐城里班车的孩子,一见到她,就会拍着车窗使劲喊“马老师!”。时间长了,班车司机都认识她了,每次遇到她,都会鸣笛示意。马宪华说:“每遇到这种情景,我常常会落泪,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受的一切苦都值了。”
“我图的就是山区孩子能有书念”
从7年前当民办教师那天,马宪华的工资就是果农每月凑的300元钱,多年来一直没有改变。实际上,就这点钱,也因为一些人家庭困难凑不上钱而难以全部拿到。
对这样一份苦差事,家人很难理解。马宪华一家在新地方村算比较富裕的。家里有牛,有手扶拖拉机,一家三口十几亩地,可说是衣食不愁。马宪华的丈夫平时沉默寡言,一提起自己家这7年来的日子,这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每到农忙,人家都是一家人在田里忙活,看看自己,总是一个人,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别人中午回家都能吃口热乎饭,我回到家里,连口热水都没有,晚上和孩子俩,你望我,我望你,等到很晚才能等到她妈妈回家。马宪华热爱教师岗位,作为一个老师,她没说的,我佩服她,可做为一个妻子,她真的不称职。她能说得出班里孩子谁哪些问题不懂,却不知道自己孩子哪些知识不懂,她能说出班上谁家缺啥,却连自己家里有几只鸡都不知道。我常对她说咱别干了,就那300块钱都不到的工资,在农村随便干点啥都挣出来了,可她想来想去,过后又骑上车上学校了。我俩是自由恋爱,她脾气倔我知道,她热爱自己的工作和学生我也知道,说实话,这些年,她为学生们吃了不少苦,我和孩子也为她吃了不少苦。”
有时,丈夫累急了,也不免要和马宪华吵:“你看农村里有谁家像咱家那样,一个大男人领个小孩饥一顿饱一顿地过日子。咱家根本不缺你那两个钱,你这么苦,到底图个啥?”马宪华的公公也不无怨言:儿媳妇天天给别的孩子补课,可自己孙子的功课她从小学到初中却一天没给补过。马宪华的儿子现在学习成绩不理想,也经常为妈妈不管他而落泪。经常上门调节夫妻关系的马宪华的姐夫曾经问过她:“你这么苦图个啥?咱能不能不干了?”每次想了又想后,马宪华的回答都是那一句:“我不干,不会再有人愿意去受这份累的,那些孩子就没书念了。”
马宪华这样说,是因为她常常想到自己的童年,想到当时自己是多么渴望学习,却因为多种原因没有得到继续学习的机会。她说:“这么多年,面对艰苦的工作环境,看看自己照顾不上的家,我的思想上有时也会有波动。尤其是一批孩子送走后,我都会考虑是否再坚持下去。但是一想到那些孩子,想到我的一点坚持可能改变那些孩子的命运,我就想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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